三千鸦

林翔

和林敬言在一起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只不过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到处张扬的人，一直到他退役都没有人知道自己和他是一对的。

后来林敬言退役了，那时自己还正处于巅峰时期。他回去以前故乡看看顺势在那边定居了下来，而这边自从苏黎世那次比赛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忙活。他当了个小说作家，天天窝在家里涂涂写写或者去出版社看看的那种。平时遛遛狗养养花倒是很适合他，完全像个老年人的生活了。

九月初，夏休期刚过不久。回到俱乐部之后的生活又开始忙了起来，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其他事情。

‘滴滴滴’刚刚训练完从训练室回到宿舍洗完澡出来，毛巾还有一搭没一搭挂在脖子上，还没擦干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低头正好看见鼠标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拿起点开，是他。

「它走了。」
它？

很快就看见了林敬言的空间已经发表了新的说说，是关于两人养的那条狗，不准确来说是林敬言养的，那条叫‘大祖宗’的狗走了。本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因为在这个时候任何的语言安慰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最重要的是……不在他身边。

「没事儿，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虽然翔哥还是会想它。别想那么多，能说的只有这些了。看开点，说不定他还能投胎。」

屏幕那边久久没有回复心里那口气始终吊着，那条狗陪着他很久很久。自己认识他那会儿他就说过它的来历还笑着说“它是大祖宗你是小祖宗我就得养着你俩”。到这一刻来临时，越是久之前的话语就越是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你和我说过，它是隔壁老奶奶送的不知道什么品种。」
「是啊。」

好一会儿，屏幕上才得到回复出来的两个字眼，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担心全部化为了惆怅，继续不停地说起好久以前的事儿，希望他别乱想。也不是说怕他会怎么怎么样，林敬言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自己很清楚，只不过…这次不同。

「你说过，它是大祖宗我就是小祖宗，你得养着我俩。」
「现在大祖宗不在了，小祖宗会一直陪着你的，别难过啊你…翔哥一直都在。」
「我知道。」

矫情的话说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他睡一觉起来心情会好些。两人又唠嗑了好一会儿最近怎么样之类没有营养的话题就用着‘你明天还要上班’的理由赶着他去睡觉了。

互相道了声‘晚安’手机屏幕的亮度也逐渐暗了下来。

像林敬言这种情况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狗的年龄只有短短的十年终有比人早一步先离去的时候，在养它的那时起他也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以前小时候，家里也养过狗，还是那种一出生就抱回来养的小奶狗。那时不大就小学的记忆吧，父母一个很好的朋友，那个伯伯家的大狗生了一群小狗崽，打算送一只过来家里。刚放学得知这个消息就和母亲一起到那个伯伯家，在一群的小棕毛团中拖出一个特别瘦小，眼睛圆溜溜的小家伙抱了起来。人狗互看的场面看起来有些好笑。

随着小家伙一天天的长大有些凶，贼凶那种。有一次不小心还被它咬了一口，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来转去立刻跑去跟父母告状。在它三岁左右就比自己还要高，当然是指如果它站起来的全身。有一次有客人上门做客，一开始只是对着客人凶，后来直接扑了过去。给客人赔了钱借钱医院去打针后，父亲罚了整整三天不给它吃饭还找人帮忙看它舌头，那人说“这狗是花舌狗，因为它的舌头很花，这种狗通常都很凶的”。

小家伙其实还是很乖的，不过是对父亲还有以前那位伯伯，有时候它连母亲都凶但就是贼怕父亲。所以，在经历后来自己把隔壁邻居家和玩得很好的男生带回来玩儿被咬伤之后。父母一起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赔了钱还借钱了先前那家医院之后终于打算把小家伙送走。

大概是四五年级的事了，有次放学回家没有再见到小家伙我就知道——它在这个家的生活结束了，它被父亲送走了。多少次他们两夫妻为了小家伙争吵要把它送走，小家伙好像能听懂似的就会垂着头怂着耳朵呜呜地叫着，最终都心软了留下他。没想到，这次它被送走了，彻底的离开了我的生活。

自己一直以为小家伙被送到别的地方也能过得很好，一切都要慢慢来。但是一切都变了，六年级那会儿寒假过年，即使是放假也不允许我熬夜把我扔进房间去睡觉。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偷偷打开门留一条缝隙跟着一起看电视剧，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原来小家伙根本就不会幸福，它被吃了，它的生命终止在3岁。完全可以想象到它被父亲送走时一定又像往常那样呜呜哭喊着，但是这次……父亲没有心软。

把门关上像个傻逼一样立刻扑上床把头买进被窝里小声抽泣，实际上也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突然间脑子回想起以前的好多记忆，母亲说它像弟弟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带着它，就连上学也是它跟在母亲自行车后面一起送自己去上学的。

只是，有点儿难过。

时隔多年再次和母亲提起这件事，她总会笑着说，明明当初是她和我爸把阿肥抱回来的。也曾试图争辩过‘不是我和你么？’这种没营养的话，但是现在也毫无意义。

小家伙的名字叫‘阿肥’，就是胖的意思。隔壁邻居家的大姐姐搬走留下一只体型很小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狗，叫‘小帅哥’。它是一只很会撒娇，只吃青菜不吃肉体型小又不占位置狗。它的到来几乎让阿肥差点失宠，但是小帅哥可比阿肥听话多了。它能帮忙把不吃的青菜吃掉，还能抱着一起出去玩，送自己上学可以直接坐在母亲自行车的篮子里。我家又多了一名家庭成员，然而自己是哥哥。

小帅哥很喜欢阿肥。两个总是成双入对的，它很小又很听话通常不用狗链拴着，阿肥很大一只而且又特别凶只能被我妈拴着去遛。每次自己遛完小帅哥以后，母亲遛阿肥小帅哥又跟着跑了出去围在阿肥身边一直转圈圈。

有一个，母亲像往常一样带阿肥出去遛，小帅哥也跟着。我当然是放心的，所以就没有想太多。后来他们回来了，少了小帅哥。全家一起去找最终无果，母亲和说，好几次小帅哥走路都撞在人的腿上了是不是患了白内障。这一刻老子真他妈的后悔没有跟着出去。

它走路很可爱，是人类的那种内八字，体型小又爱吃青菜特别讨人喜欢。从此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一只狗了。

从此以后，我家再也不养狗。

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回荡着和林敬言的对话，不知怎么百八十年前的记忆都被翻了出来。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训练。摁了下手机看时间，已经01:22了，闭上眼睛甩干净心底的杂念。

晚安全世界，愿这个世界上每一条生命都能得到尊重。